学生成为招生代理

    “要是能动员30名学生上这所学校，学校可减免学费5000元。”

    我国法律虽在总的原则上规定民办学校与公办学校具有同等的地位，但在学籍管理、助学贷款等实施细则上却有很大差别，优秀学生都不愿到民办大学学习。“学历文凭招生”是民办大学吸引统考落榜生的金字招牌，但这一招牌2004年7月被取消了。这使民办大学招生更难了。学费是民办大学的惟一的经济来源，招不到学生，学校就无法维持运转。一些民办大学为求得生存，就采取一些不规范甚至违法的歪招诱骗学生和家长。

    “发国家承认的毕业证书，所有毕业学生包分配”，这是北京某民办高校在四川一所中学招生点上挂出的标语。这一标语引得过往学生驻足观看。“有这等好事，听说现在公办大学毕业生都不包分配。”围观的学生议论着。

    “没过统招线的学生也可免试就读。”一个20出头，学生模样的招生工作人员拿着盖有校方公章的协议对围观的学生大声说，“这些承诺都在这协议上，上面有学校的公章，我们对每个自愿填报我们学校的学生，学校都会与他签订一份协议，要是兑不了现，你们可以拿着这份协议去上告。”

    一位高中生今年正好毕业，自然就想上这所没门槛包分配的学校，但因他家庭较困难，承担不起一年上万元的学杂费。招生人员见这位学生是副班长，能说会道，在班上的人缘较好，就私下里找到了这位学生，“你要是动员的了30名学生上这所学校，我给学校说，可减免你学费5000元。”

    这个招生人员很快与这位学生混成了哥们，原来这位所谓的招生人员也是上届的学生，在招生期间，几乎所有的上届学生都出动，赴全国各地招生。以省为片区，一个片区设一个总代理，各市再设分区，各县中学设招生点。每招一名新生，学校给省总代理800元，利益分配是总代理占100元，分代理占150元至200元，其余为招生点。

    那位学生担心，“今年我能动员30个学生，可减免学费5000元，明年我还是没钱交学费呀？”那位招生的学生给他出了个好点子：“明年你就更不用操心学费了，你也可以出来招生，没准你还能当上片区招生代理，学校里招生赚几万元甚至十几万元的学生大有人在。”

    那位学生告诉记者，他们学校今年就来了至少六批招生的，所承诺的条件都比公办高校好得多。一些民办高校为招揽新生，还想方设法让高中毕业班老师组织学生代表到他们学校参观，回来后再向其他学生宣传。有的民办学校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学生通讯地址和姓名，考试成绩还没有出来，录取通知书就已发给了学生，几乎每个高中生不管成绩好坏都接到了民办高校的录取通知书，有的学生接到了四五份录取通知书。

    发文凭包分配是骗局

    学校所承诺的学历文凭，原来指的是学校让学生参加自考通过后发的自考文凭。

    面对众多的一个比一个承诺还好的民办大学，一些没有考上普通高校的学生不知所措，于是老师就当起了学生的参谋，给学生推荐。

    四川一所中学的老师给学生推荐了两所民办高校，一所为上文提到的北京那所民办大学，还有江西的一所民办高校。

    据推荐的老师说，江西那所大学，对今年没有通过高考录取线的学生，明年学校可在当地弄个普招的指标。

    记者电话询问江西当地教育局，该教育局告诉记者，“该民办大学确实有颁发大专学历文凭资格。至于普招指标，只有通过了全国统考才有资格获得，学校哪弄得来？”

    记者拨通了该民校办公室的电话，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今年高考没通过的学生，可提前来该校学大学课程，到明年统招高考时，继续参加高考，通过了，接着大学原来的课程学习，可提前毕业。这就叫先上船后买票。明年考不上，后年还可以考。如果到大学毕业时还考不上，那就只有参加自考，发自考文凭。”学校这样做倒也没有什么违规的，但在一些招生人员口中，就成了学校明年给未通过高考的学生弄一个指标。

    北京那所民办大学又怎样呢？果真能像招生人员所承诺的那样包发国家承认的学历证、包分配吗？以下是记者与北京那所民办高校招生办的对话。

    记者：“这次高考没过统招线，能不能到你校就读？”

    招生办：“完全没问题！”

    记者：“毕业后学校发什么文凭？”

    招生办：“国家承认学历的大学文凭。”

    记者：“没有通过国家统考，怎么能领到大学文凭？”

    招生办大声强调：“这你就不懂了，我们是北京市教委认可的民办大学，自然有资格发毕业证了。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包分配。”

    记者：“北大、清华都不包分配，你们怎能包分配。”

    对方：“这就是我们学校特别之处，我们学校是一家著名的房地产公司办的，学生毕业后直接分配到房地产公司工作。”

    北京市教委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这所学校是市教委批准的职业培训学校，没有资格颁发学历文凭。”

    这所学校与学生签订的发国家承认的大学文凭和包分配的协议又是怎样向学生搪塞过去的呢？

    为弄清这一情况，记者来到了这所学校的毕业学生宿舍，学生们听记者提起毕业证这事就都气得咬牙切齿，“学校是骗子！”

    原来学校与他们签订的包发毕业证的协议，写的是“负责颁发国家承认的学历文凭”，国家承认的学历文凭除了正规普通高校颁发的毕业证外，还有自学考试文凭和成人教育学院颁发的文凭。学校所承诺的学历文凭，原来指的是学校让学生参加自考通过后发的自考文凭。学生知情后找学校理论，校方拿出协议对学生说，“这上面写的是‘国家承认的学历文凭’，难道自考文凭不是国家承认的学历文凭？”

    至于说包分配工作，其实就是把学生交给了房屋中介公司，所谓的工作就是带人看房或者在马路上发房屋信息传单。

    民办大学的无奈

    民办高校与公办学校不一样，没有财政拨款，学费基本上是民办高校惟一的经济来源。

    面对学生和社会的指责，民办高校又是何态度呢？

    记者采访到了一所由印尼华人捐资办的民办大学的校长，该校由外商捐助，且具备大专学历颁发资格，条件还算不错。该校校长一听到记者提到民办高校的生存状况，连连地摇头、哀声叹气，“民办高校太难了！我名誉上是个校长，实质就是个高级乞丐，学校没钱了，我就要‘化缘’。我们还有缘可化，有的民办大学办学经费全靠学费，就更难了。”

    当记者小心谈到民办高校用老生招新生、虚假宣传、甚至设陷阱等做法时，这位校长毫不讳言地说：“利用老生招新生，是有这么回事，我们学校也让在校学生利用假期协助招生，学校根据业绩给学生付报酬。至于虚假宣传、甚至玩文字游戏骗学生，我们学校是没有的。我也听说过有的学校这么做，民办高校的校长们可以说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做法不对，但是没有办法，这叫逼良为娼。”

    民办高校与公办学校不一样，没有财政拨款，学费基本上是民办高校惟一的经济来源。社会上对民办大学有一种偏见，用人单位往往不认可民办大学的毕业证，优秀的考生也就都不愿报考民办大学，“我们计划内招的学生，也只是公办大学选剩下的。就是这公办大学选剩下的学生，也还得要我们上门宣传公关，别人才会到你学校里来。要是哪所民办大学像公办大学一样坐在家里等考生上门，这所学校很快就会关门。”这位校长怕记者不明白，随后补充道，“别的民办大学都上门招生，并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都招不到考生，你坐在家里哪还会有学生上门？没有学生，学校就没有经费运转，自然会关门了。” 这就跟挤公共汽车一样，别人都挤，你不挤就上不去。

    民办高校生存环境本来就比较恶劣，2004年7月又出台了要求民办教育停止招收学历文凭考试学生(业内简称“取消文考”)，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国家认为民办大学不行，干脆出台一项措施，让民办大学全关门算了；但又认为民办大学是公办大学的补充，能满足一些落榜生的求学需求。但又不给它生存的空间和环境。只在口号上说与公办大学地位平等，但实质相差甚远。我看不到民办大学的出路在哪？” 这位校长一脸迷茫。 记者 邓大洪